Roblox 要讓 2 億使用者都變成開發者｜AI 時代下，創作的破壞與新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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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安，前陣子因為埋首於趕上寫作進度，所以出刊延遲了。發現這份電子報越來越像滾雪球堆疊的資訊越來越多，以至於有時影響到出刊速度。當然，這一切應該也有反應在文章品質上，希望每次都能讓你覺得沒浪費時間讀信。

希望你喜歡這期電子報，也歡迎收聽我與 Angela 共同主持的 podcast，當中有更多電子報沒有收錄的科技趨勢洞察。歡迎邀請你的朋友訂閱；若對過往期數感興趣，請由此進入 archive。

生成式 AI 浪潮下的創作之道

今年是 Linkin Park 經典專輯《天空之城－美特拉》的發行 20 週年，最近他們也釋出了當年沒收進專輯的歌曲《Lost》。《Lost》很好聽，但更吸引人的是其 MV，光看前幾秒就注意到這肯定是透過 AI 生成。

沒錯，《Lost》MV 的製作公司為去中心化影視平台 Shibuya，利用的工具是 AI 動畫生成網站 Kaiber。

Shibuya 是一個號稱要成為「Netflix + Vimeo + Kickstarter」的去中心化影視平台。Shibuya 透過發行「製作人通行證」NFT 的方式來替影片「群眾募資」經費，並賦予每個 NFT 持有者可以影響平台甚至是影片走向的權利。

例如，Shibuya 在 2023 年二月宣布其下一部影視作品「Dominion X」中每個場景的結局都將由 NFT 持有者投票決定，Shibuya 會根據投票結果進行製作。更甚者，NFT 持有者只要越積極參與，還可獲得虛擬代幣等獎勵。

Kaiber 是一家很新的公司，公開資訊不多，但它做的事情也蠻好理解：將使用者輸入的提示（prompt）變成動畫（animation）。例如，輸入「一個有山、有水、有橋的風景」的提示並指定「裝飾藝術（art deco）」風格後，Kaiber 就會生成數秒鐘的動畫出來。當然，它也可以用使用者自行上傳的素材來生成動畫。

部分傳統娛樂產業也許還對 Kaiber 這類應用保持觀望，相較之下 web3 領域就顯得積極許多。例如，除了《Lost》動畫 MV，Kaiber 展示的另一個官方範例是饒舌歌手 Kid Cudi 的《Entergalactic Theme》動畫 MV，該 MV 的製作公司是去中心化音樂創作平台 Secret Garden。

《Lost》、Shibuya、Secret Garden 以及 Kaiber 讓我產生了一些有趣的想法，且該想法與最近很熱鬧的「電腦繪圖」事件之間還有對話可能。

2020-2022 年間，全球曾颳起一波 web3 旋風，其中一條論述是「透過去中心化加密資產來讓終端使用者直接參與創作」。這句話聽起來很玄，但其概念的基底其實就是製作委員會、群眾募資、粉絲俱樂部等概念的揉合及變體。

隨著 web3 熱潮冷卻，上述觀點以及相關創新也安靜許多，甚至出現了反省的聲音。然而，過去一年來生成式 AI（generative AI）技術的大幅躍進，反倒讓我開始覺得「有戲」，而這個想法來自一段與朋友的閒聊。

該朋友提到，一位繪師可以選擇畢生精進畫技，但他的收入期望值很有可能小於另一個畫工沒這麼頂尖，但同時會經營社群、公司治理與商業談判的繪師。這個道理或許適用於任何職務，例如一名程式高手的收入期望值很有可能小於另一個程式寫得還行，但同時懂得上下溝通、簡報表達與商業談判的工程師。

隨著科技與文明的進步，「手段」與「目的」之間越來越被解耦（decouple）了。古早以前，做出好作品（手段）與被喜愛甚至賺到錢（目的）之間的關係是緊密的，因為消費者的選擇有限，因此生產者只需專精特定手段即能達成目的。很可惜現在已非如此。

觀察生成式 AI 引發的爭議，發現不少討論都是圍繞在 AI 如何破壞了「手段」，包括怎樣才叫做（電腦）繪圖。類似的爭議同樣發生在 MP3 問世後的音樂產業，當音樂的發行手段被顛覆時，剽竊、剝削的批判從未停歇。

這並不是說我們應該照單全收任何對手段的破壞，就算目的（例如更方便的聽音樂）不變，通往目的的手段也有好（Spotify）壞（海盜灣）之分。然而，歷史也清楚揭示了任何手段都敵不過科技與文明的進展。

手段的破壞也勢必伴隨著產值的大幅下滑。自從 MP3 顛覆了音樂發行手段後，整個產業花了將近 20 年的時間才回到過去的銷售成績，算上通膨的話其實產業還是萎縮了。然而，生命自會找到出路，音樂現場演出的銷售額在 2019 年時創下歷史新高。

個人與產業之間往往是聯動的。以繪畫為例，當生成式 AI 能滿足過半甚至主流需求，精進畫技不再是唯一、甚至不是最有效率通往目標的手段時，繪師的生存之道將不再只是「畫好畫」，而是必須更能滿足消費者的需求，不論是更高頻率與更親密的社群經營，或是更多角甚至更跨界的內容產出策略。

相對的，當個人在因應科技與文明進步浪潮而做出上述調整後，產業或許也將為之變動。當本來不需要這麼認真經營社群的繪師都必須投入時，支持性的工具或服務或許就有了機會；當本來的產能限制被打開、跨界合作的路障被搬開時，協作性的工具或平台或許就有了機會。

Roblox 要用 AI 讓所有使用者都變成開發者

長久以來「民主化」（democratization）是許多科技創新（或科技新創）著眼的焦點，白話來說就是透過降低技術門檻來破壞市場領先者的地位，甚至是擴大市場版圖。

生成式 AI 進一步將「民主化」推到新高峰，本來不具備程式、繪畫、寫作技巧的人都有機會透過 AI 代理人來實現其創造力。許多人擔憂這波趨勢將破壞專業人士（如繪師）與專業中介企業（如行銷代操）的生意，但我認為它將替以內容為主的「平台」型業者帶來極大利多。

例如（自稱）元宇宙平台 Roblox。

Roblox 是目前世界上規模最大的 3D 「虛擬體驗」（virtual experience）創作平台，這句描述有三個要點。第一，Roblox 上不只有遊戲，還有相當數量的社交應用，因此用虛擬體驗來統稱。第二，Roblox 的規模不只表現在將近 6,000 萬名的 DAU 上，也表現在 1,200 萬名開發者上。第三，Roblox 具有完整的平台經濟生態。

雖然對許多終端使用者來說 Roblox 只是個「多人線上遊戲平台」，但 Roblox 的成功來自它自創立以來就將重心放在「開發者」。透過 Roblox 提供的免費工具與基礎建設服務，開發者可輕鬆將其應用發布到全平台上，觸及數億名使用者並從中營利。

Roblox 也圍繞著開發者去發展其核心商業模式。根據官方公告，Roblox 與開發者的平均分潤比約是 7:3，亦即消費者每花 10 元，其中有 7 元會進到 Roblox 的口袋。這個分潤乍看相當不合理，因為連開發者可分到 70% 收入的行動應用平台都正在被嚴厲檢討中。然而，由於 Roblox 包辦了所有工具與服務，加上大部分的開發者都偏年輕，目前還未發生大規模的抗議。

根據以上描述，可知 Roblox 如果要擴大營收，自然是引入更多開發者，因為更多開發者等於更多虛擬體驗，而更多虛擬體驗就有機會帶來更多的終端使用者並刺激消費。然而，開發一個虛擬體驗的難度遠比在 Facebook 上發一篇文、IG 上發一則限動、甚至是 YouTube 上發布一段影片還要難上許多。

為了降低虛擬體驗的開發門檻，多年來 Roblox 做了非常多事，從比較單純的開發者文件、開發者社群，到比較複雜的開發者市集（可交易模型、材質、音效等素材）甚至是人才媒合網都做了，甚至後來還花了一番功夫，將上述零散資源整合成一站式的創作者中心（Creator Hub）。

不過，這一切或許都比不上接下來 Roblox 要祭出的大招：導入生成式 AI 開發工具。

早在 ChatGPT 席捲全球以前，Roblox 就曾在一篇官方部落格中提到 AI 與自動化的重要性。我相信 Roblox 並非先知，而是從開發者社群中看到端倪。例如，Resemble dot AI 這家 AI 聲音新創提供的解決方案之一就是「用 AI 在 Roblox 中替上百個 NPC 製作配音」；在 Roblox 平台中擁有相當人氣的 DJ 應用 Splash 也是主打 AI 作曲。當然，更多開發者早就在用 Midjourney 生成圖片素材。

ChatGPT 問世後，Roblox 更相信 AI 與自動化生成是它擴大開發者數量的關鍵技術。2023 年 2 月，Roblox 發了一篇官方部落格，表示未來將在 Roblox Studio 這套核心的免費開發工具中推出一系列的生成式 AI 功能。

這些功能除了可生成素材（例如「生成一台紅色跑車」）、生成能驅動行為的 code（例如「使用者按下 X 後車子會加速」），還可以生成結合 code 的 3D 互動素材，例如「一台會變形的前輪驅動跑車」。

未來專精程式語言的開發者可利用生成式 AI 自產素材，而專精素材製作的開發者則可利用生成式 AI 自產 code。當然，在 AI 工具達到完美以前，不同專精領域的開發者還是能透過 Roblox 平台上的社群、市集以及人才媒合來截長補短。

Roblox 提出了一個新願景：「讓每個使用者都成為開發者」，而這正是「民主化」的終極展示。更甚者，Roblox 還表示將對其他生成式 AI 平台敞開大門，讓不是在 Roblox 平台上創作的內容也能輕鬆地進入 Roblox 的世界。未來 Roblox 將不再只是一小群人互相展示成果的社團，而是一個開放式的公園，歡迎所有人帶著自己的創作物來展示並供人遊玩。

最後，若 Roblox 成功實現其偉大的成長計畫，它同時也將面臨嚴峻的內容審查挑戰。例如，Roblox 現在已經很常被投訴上面有兒童不宜甚至是違反兒少法的內容。打開生成式 AI 這個潘朵拉魔盒後，上述狀況將只增不減，當然也會增加內容審查的成本。截至目前為止 Roblox 仍在虧損，且虧損規模還持續擴大中，光 2022 年一年就虧了將近 10 億美元。

雖然「元宇宙」這三個字現在偶爾會被當成一種髒話，但我認為隨著生成式 AI 浪潮的興起，世界與它的距離又更近了。相較於「去中心化」（decentralization），看得見且摸得著的「民主化」（democratization）更有助於每個人展開屬於自已的第二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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